拉手風琴的孩子
分類: 口述故事
短文詞典
編輯 : 大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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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小趙和我同住一個小區(qū),我7幢2單元5樓,他8幢2單元3樓,如果他家的書房窗簾拉開,我站在我家北邊客臥,就能清晰地看到他十多歲的兒子子軒胸前背著手風琴,一遍遍重復拉著練習曲。個子小小、身體瘦弱的他相對于十幾斤重的手風琴來說,確實形體小矣,手風琴有他個子一半高,處在他胸前時,無論背還是抱都讓人看著吃力,也不知他小身板哪來的力氣,居然能承受得住。
晚飯前那半小時,《我愛這藍色的海洋》已經(jīng)練到第四遍了。這是一首音域很寬,起伏很大,演奏難度也很高的抒情軍歌,要表現(xiàn)出海疆的遼闊、山峰的高聳以及水兵的自豪,就需要手風琴的風箱打得很開,這樣才能有氣勢。但孩子太瘦弱了,一個接一個的飽滿風箱音都快失真。風箱拉太開,左手指頭就容易出錯而且也不容易推回來,音有點發(fā)虛,換氣痕跡明顯,歌曲的旋律有些遲鈍,失去了流暢性。唉,孩子為了追求音色飽滿只得把手風琴當拉力器,很快那張小臉有了厭煩和無趣,那雙大眼睛因失掉光彩而空洞。這陽春白雪的樂器在小孩子手邊玩得厭的時候,就變成兇器了。
有一天,幾個朋友聚餐,小趙有事要遲點來,就托付我們把子軒先接到飯店里來。小家伙走下車就背著沉重的書包到飯店一角的茶幾邊開始做起了功課。我們都知道子軒的學習成績一直非常優(yōu)秀,在這所城鎮(zhèn)最好的小學里,他的成績處于年級前茅。孩子做作業(yè)非常安靜而認真,先做語文,再是數(shù)學,接著英語,還有別的學科。我們幾個朋友沒去打擾孩子,坐在飯桌前喝茶閑聊,等他們這對在這兒忙活的兒子和不在這兒也在忙活的爸爸。
不多久,子軒就在那邊有條不紊地整理起作業(yè)和書包,然后走過來坐在我們身邊,沉穩(wěn)得小大人似的,臉上寫滿了放松和開心,大眼睛也忽閃忽閃地撲捉著我們這些大人們說話時的表情,文靜而不失熱情,顯然,他對與大人交往充滿熱情,完全不像別的00后獨生子女那樣冷漠無情,我們很愿意逗他玩。
“子軒,做作業(yè)累不累?”一個朋友問。
“不累,不過有時候找資料有點煩?!弊榆幰槐菊?jīng)地回答。
“今年上五年級了吧,哪門學科難學呀?”另一位問,這位朋友的女兒也在這所小學,六年級了,孩子有幾門功課跟不上,每次考試排序都進不了優(yōu)秀,于是,他就給女兒報了英語、數(shù)學周末培訓班,孩子周六或周日整個白天都在培訓班,弄得夫妻倆雙休日比上班還累。
“體育難,我們學校在全區(qū)達標驗收中倒數(shù)第一,校長生氣了,體育課變成達標測試課。我最怕投實心球和立定跳遠了,每天晚飯后,我爸就讓我在樓下投球、跳遠,煩死了。沒辦法,老師說了,學習成績再好,體育達標測試不合格的不能評三好學生?!笨吹贸鲎榆幨菨M腹委屈。
“子軒,你手風琴考到幾級了?拉手風琴好玩嗎?”另一位也想讓孩子學習手風琴的朋友試探性地發(fā)問。
“考到6級了,往上考級琴譜越來越難,我不想學了,但爸爸說考到10級,以后考高中能加分。”
“我覺得拉手風琴比鋼琴、小提琴、二胡好玩,能考級加分,平時在學校文娛演出又能耍酷,不是嗎?”這位朋友又追問道。
“反正我不喜歡拉手風琴,我喜歡吹葫蘆絲,還喜歡下圍棋,但我爸爸每周三次帶我到城區(qū)學手風琴。葫蘆絲、圍棋只學了一年就不讓我學了,他說學了這些沒用處。”
小孩和成年人不一樣,他們因為喜歡一個東西,就會沉迷進去,這不怪小孩,這是那個東西的魅力,比如電腦游戲、流行音樂、動畫片。為什么這些有魅力?因為孩子天生對這些動感十足、色彩鮮艷、聲音美妙的東西充滿好感,于是就一下子輕易被這些吸引進去了,甚至到癡迷。而對這些游戲及動畫的制作、樂器的精確使用就不同了,這些有高級魅力,但沒有初級魅力,所以呢,就不能吸引一般人的興趣。
說到底,搞音樂、美術是一種高雅的游戲,一般需要有足夠的悟性和教養(yǎng)。否則,易淪為下品,拿鋼琴、手風琴做為討生活的器具,就離風雅太遠了。樂器先是展藝,更高一點是展品,然后再高就是留作。
暑假的一個午后,午睡后半睡半醒之間,忽然,一支由手風琴彈奏出來的美妙樂曲擠過窗子縫隙漫進我的耳膜:6 7|1 6 |1 7 6|7 3 0|7 1 |2 7|2 2 1 7|6-……啊,啊!這是什么曲子,旋律如此熟悉。哦,對了,這是《喀秋莎》,一定是,對極了?!罢斃婊ㄩ_遍了天涯,河上飄著柔漫的輕紗!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節(jié)奏明快、簡捷,旋律樸實、流暢,就是這首蘇聯(lián)愛情樂曲,不管是誰彈奏或歌唱得怎樣生澀及至走調(diào),我也能快速地分辨出它的旋律。我不太懂樂理知識,也不可能從演奏者表現(xiàn)細節(jié)包括音準、音色、節(jié)奏、演奏技術、技能狀態(tài)、風格、音樂素養(yǎng)、舞臺風度、作品表現(xiàn)力等若干方面做出慎密觀察、準確的評判,老實說,我只能聽著樂曲的旋律,意會出樂曲表現(xiàn)的意境的皮毛罷了。但這首《喀秋莎》卻不同,這是一首深深地刻印在我心底的樂曲,就像一叢野草,你用鐮刀割去它的葉,用火燒去它的桿,但到了來年春風化雨,它依然從泥土中曝出芽,給點陽光它就瘋長。因此,我可以說,從對面?zhèn)鬟^來由子軒彈奏的《喀秋莎》樂曲具備了形的美,但缺少神?;蛘哒f,即使中央音樂學院手風琴教授評價子軒演奏的《喀秋莎》形神兼?zhèn)洹⒂嘁衾@梁,我也不會心悅誠服地接受。
我認為,一首樂曲表現(xiàn)的好壞跟表現(xiàn)者對這首樂曲產(chǎn)生背景的熟稔程度有很大關系,至少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那么這首《喀秋莎》是怎樣創(chuàng)作、傳唱開來以及對我有如此磁力的呢?我們就簡單回顧幾個場景吧。
《喀秋莎》又譯為〈卡秋莎〉,本曲講述一個叫“卡秋莎”的女孩思念、盼望在邊防軍服役的愛人早日歸來的愛情歌曲。這首愛情歌曲竟在戰(zhàn)爭中得以流傳,是因為這歌聲使美好的音樂和正義的戰(zhàn)爭相融合,這歌聲把姑娘的情愛和士兵們的英勇報國聯(lián)系在了一起,這飽含著少女純情的歌聲,使得抱著冰冷的武器、臥在寒冷的戰(zhàn)壕里的戰(zhàn)士們,在難熬的硝煙與寂寞中,心靈得到了情與愛的溫存和慰藉。
那是在一場戰(zhàn)斗的間隙,蘇聯(lián)紅軍一個步兵連的戰(zhàn)壕里,疲憊不堪的士兵們突然聽到隨風飄來熟悉的歌聲:“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他們仔細聽,發(fā)現(xiàn)那歌聲竟然是來自對面的德軍陣地。蘇軍一位中尉連長從望遠鏡里看到,在對面的陣地上,一伙德軍正圍著一架留聲機欣賞著這歌曲。這個步兵連的戰(zhàn)士們震驚了,憤怒了,他們未經(jīng)請示就向敵軍陣地發(fā)起了攻擊,戰(zhàn)斗非常慘烈。當他們打退了德軍,找到那架留聲機時,發(fā)現(xiàn)唱機仍在轉(zhuǎn)動著,仍在唱著……中尉連長捧著唱片跪在地上失聲痛哭,所有的戰(zhàn)士都跟著哭了,為了奪回這張唱片,8個紅軍戰(zhàn)士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對于不管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的小學生來說,他們最喜歡上的課肯定都是音樂課了。音樂是用音響的魔力作用于人的情感,引起聯(lián)想、想象、激動、共鳴,以潛移默化的方式使人接受某種道德情操、精神品質(zhì)、意識觀念的熏陶滲透,它也可以誘發(fā)人內(nèi)在的感情,觸發(fā)人們內(nèi)心積極情感,也使消極的性情感得到宣泄。那么,對于只有10歲,疾病、饑餓、孤獨、膽怯甚至恐懼纏身的還是個小男孩的我來說,音樂表現(xiàn)出的撫慰更像甘露、醴酪的滋養(yǎng)。小集鎮(zhèn)的小學校到四年級才開音樂課,這已經(jīng)是很及時了。
那時候,小學是五年制,這意味著我能在這里接受兩年的音樂熏陶。四、五兩個年級共十個班,每周只有一節(jié)音樂課,因為全校只有一位音樂教師,而且是代課教師,他姓董。他不善言辭,但面頰永遠洋溢著春陽的和煦。按要求他教給我們的都是革命歌曲,但他偶爾會教我們一首抒發(fā)個人離情別緒的歌曲。記憶最深的是那首李叔同先生(弘一大師)于1910年前后所作的著名校園歌曲《送別》:“……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舒緩而不失激情,傷感而又不失昂揚,“別”字觸及了人類最為敏感的情愫,撥動了人性最為敏感的神經(jīng)。宇宙的永恒和生命的短暫,時世的變幻和人類感情的傷痕,所喚起的人類的滄桑感,是刻骨銘心的。
更有一次偶爾,或許是董老師心血來潮,又或許是他偷懶,老師竟然讓我的同桌、名叫董安娜的女孩上講臺演奏手風琴并演唱《喀秋莎》這首樂曲。那節(jié)音樂課上,我是第一次見到能背在胸前、雙手配合、左手操作風箱右手按鍵彈拉出美妙樂音的手風琴,那之前董老師上課伴奏用的都是現(xiàn)在還放在音樂教室中間已經(jīng)破舊不堪、腳踏上去嘎吱作響的腳踏風琴。
董安娜是一個金發(fā)碧眼、愛笑且笑容很甜美的女孩,那是一種真誠、純潔,特別有感染力的笑容。她有一張芭比娃娃臉,大眼睛和長睫毛,再加上笑起來往上翹的嘴角,越發(fā)覺得她就是個小天使。她在講臺上表演時,嘴角還是帶著微笑,眼神歡快飛揚,她的姿態(tài)端莊優(yōu)雅,節(jié)拍也掌握得準確到位。她的演唱時而舒緩恬靜,時而激烈悲壯,時而歡快明朗,她對樂曲的獨特闡釋太精彩太絕妙了,仿佛把我們帶到了茫茫的白樺林,帶到開滿梨花的果園,帶到明媚的春光里,帶到硝煙彌漫的前線……琴聲悠揚,歌聲響亮,落英繽紛……簡陋的教室里安靜得非常甜蜜,身著破衣爛衫、時常饑腸轆轆的師生們非常安詳。
五年級的音樂課堂上,董安娜總共給我們表演過五次,每次都是《喀秋莎》這首樂曲,雖然這首樂曲演唱了五遍,但我敢說,連班級最調(diào)皮搗蛋、留級留了不下三次的李冬瓜(他因壯而蠢得此名)也是常聽常新,每次都掙大眼睛,竟然也放著圣潔的光。就是在這期間發(fā)生了一些有關我和董安娜交往的故事不得不說了。
那是剛入秋不久的周六下午(那時每周上學六天),也是董安娜為我們第一次表演后那個周六,放學的鐘聲就快敲響的時候,她神秘地在我耳邊小聲說:“今天晚上我家舉辦活動,我邀請你參加!”那語氣不是邀請,也不是征求,而是命令,通牒。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但我知道她碧色的大眼睛里一定盛滿微笑和誠懇。我不需要回答好還是不好,因為我的怯懦已經(jīng)出賣了我。我不是這個小集鎮(zhèn)的孩子,我家住在另一個村子,上學步行過來要經(jīng)過一條干涸的大溝,一片亂葬墳地,一座下面有潺潺細流的小橋,晚上一個體瘦如柴、膽小如鼠的小男孩要單獨走過這條路,真不敢想像會出現(xiàn)什么狀況,但我無力拿這些做為借口推脫,我面對的是天使,她第一次大大方方的邀請,并且除了她這個第一次,無論是大人們,還是小孩子,他們哪一個關心過這個小屁孩,在他們眼中,我是悲哀且引不起同情的透明體罷。面對這第一次,表面懦弱的我決定真切地叛逆一次,自己做主一次,勇敢一次。我就像沖上前線沒有退路的戰(zhàn)士,默默點頭應承了。
那個晚上,我是餓著肚子去的,不過餓上一頓兩頓在那個年代的小孩子都是經(jīng)常的事。按照董安娜的囑咐,我是七點之后找到她家的,她家離學校不太遠,在這個集鎮(zhèn)的西南角,獨門獨院,上房是三間兩層的古舊建筑,院墻很高大,有一門樓,兩扇大門開了一扇,董安娜正站在那扇門前微笑著等我,好像她等了好久。見我到了,她就興奮地跑上前拉起我的手。溫暖的小手、天使般的微笑,一下子驅(qū)散了我來時路上的焦急、膽怯和饑腸轆轆。我羞澀地任由她拉著邁上門樓的臺階,走過大院,走進上房。
上房三間是連通的一個大廳,走進去感覺非常寬闊,西面墻上懸掛著一個大十字架,邊上以及其他墻面上都掛著一些敘事繪畫,我看不懂,也來不及細看。房間里已經(jīng)圍坐著許多人,面色嚴肅而平靜,對于我的到來,他們也沒有表現(xiàn)出好奇與怪異,大家依舊低聲交談。董安娜把我安排在房間里的一個角落,又拿來油饃和蛋餅給我吃,我迫不及待但相當斯文地享用這美妙的食物,她小聲囑咐我慢點吃,讓我一個人坐在這兒,她要去做事情了。
正在我這位饕餮之徒放慢速度真正品味必須是年夜飯時才可能吃幾口這樣的精美的食品時,一陣舒緩的樂曲響起,我連忙停止手上、嘴里的活動,瞪大眼睛去尋找聲源。在大廳另一邊的角落里,董安娜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站在那里,神情安詳,面容圣潔。就像上次在音樂教室里那樣,她輕快嫻熟地奏響了胸前的手風琴,那修長嬌美的小手指在琴鍵上起起伏伏,舒緩輕柔的樂曲順著她的指尖流淌出來,如穿過百花園飄來的輕風,似漫過芳草地涌出的清泉,吹走了人世間的饑餓貧寒、痛苦悲傷,蕩滌了心靈上的貪婪欺詐、兇狠殘暴。坐著小聲說話的人們,肅穆的站立起來,在大廳中間排列整齊,眼神中都充滿了期待,那是一種滿懷希望的期待,信心堅毅的期待。大家都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大廳的邊門,門是開著的,走進來一老一少兩個人,兩人均戴白禮帽,穿白禮袍。那位慈眉善目的老者手捧一本厚厚的書,那位年輕人攙扶著老人,步履輕緩地走到人群前,轉(zhuǎn)過臉的時候,我一眼就看出那青年人竟然是教我們音樂的董老師。
我正在詫異間,那位老爺爺開始宣讀書上的句子了,他的聲音洪亮而不高亢,清晰而不僵直,語氣沉著有感召力。我聽不懂,但覺得好聽。接著是董老師和董安娜一起領誦,好像是贊美詞:我的天主,君王,我要頌揚你,歌頌你的名,世世代代不止……大家也跟著朗誦,雖然并不太整齊,但每個人面帶虔誠,畢恭畢敬。然后是由董安娜演奏手風琴和董老師一起領唱,大家跟著齊唱。董安娜的歌聲是那樣清澈純美,悅耳動聽,就像一位圣潔無瑕的飛天,舒展長袖翩翩起舞;又像一只翎羽絢麗的黃鸝,展開雙翅花間盤旋;還像一汪清澈沁涼的泉水,投影湖光山色瀲滟。如癡如醉,飄飄然飛離人間,羽化成仙。直到董安娜用手指刮了我的鼻子,我才恍惚間回到現(xiàn)實。
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我們送來了馬克思列寧主義。十月革命幫助了全世界尤其是幫助了中國的先進分子,用無產(chǎn)階級的宇宙觀作為觀察國家命運的工具,重新考慮自己的問題。一時間,無數(shù)的中國知識分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更有莘莘學子,毅然決然離開祖國,遠離家鄉(xiāng)飛向西北酷寒之國蘇聯(lián),投身火紅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當中。董安娜的爺爺,也就是我在她家看到的慈祥老人當年也裹挾在學子洪流當中。他一去三十多年,并且愛上了一個名叫安娜的蘇聯(lián)女孩并結婚生子。但上世紀四十年代,納粹德國撕毀《蘇德互不侵犯條約》,兵分三路以閃電戰(zhàn)的方式突襲蘇聯(lián),偉大的蘇聯(lián)衛(wèi)國戰(zhàn)爭打響了。
董爺爺告別妻兒,義無反顧地奔赴前線,幾年后,他就變成了那位奪取《喀秋莎》唱片的中尉連長。等到戰(zhàn)爭結束回到家鄉(xiāng),等待他的是妻兒的噩耗和被戰(zhàn)火焚毀的家園。之后,他接受了東正教的洗禮,最后進修為修士輔祭。
上世紀五十年代,董老師(董安娜的親爸爸,董爺爺?shù)闹蹲樱┤ヌK聯(lián)找到董爺爺,也皈依了東正教,進修成誦經(jīng)士,后來,他娶了一個蘇聯(lián)女孩。六十年代,蘇聯(lián)排華浪潮云涌,他們一大家人不得不遷回祖國,回到闊別多年的故鄉(xiāng),住進了家族的老宅。董安娜是家人回國后出生的,爺爺給她起名安娜(Анна),俄語仁慈的意思。
后面的事情你看后也許覺得太簡潔了,不夠精彩,但這是董安娜后來講給我的。對于一個僅僅只有十歲的小女孩來說,她能把家庭的關系整理到這個程度已經(jīng)很不錯了,這又不是我的親身經(jīng)歷,因此,后面的事情就缺少了親歷的細膩感。
如果你要追問董安娜后來怎么了,我只能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了,因為五年級小學畢業(yè)后,我就到了十幾里外更大一點的集市上初中了。然后,我們家也搬過去了。再然后,我大學畢業(yè),離開中原到幾千里外的江南工作、結婚、生子,碌碌無為幾十年。
董安娜和那首手風琴曲《喀秋莎》一起被深深鉻印在我記憶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