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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去到坡上那個鄉(xiāng)場,還正是上個世紀熱火朝天大干快上“農(nóng)業(yè)學大寨”如火如荼人民公社年代。飽含革命熱情肩挑背扛、雞公車、架架車、手推車轟轟烈烈力爭上游的偉大時代。“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正是領袖這種“敢上九天攬月,敢下五洋捉鱉”氣吞河山的英雄氣概激勵鞭策著時代人民。“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難道真真就是世人矚目寤寐以求的共產(chǎn)主義?
共產(chǎn)主義成為了那個時代城市農(nóng)村、街頭巷尾、課堂田壩、坡上壩下、堰塘樹杈、犄角旮旯藍布補丁衫們,萬眾睢睢高談闊論的話題。吃飯不給錢、油大隨便拈、拖拉機犁田、美其名“按需分配”想啥領啥,幾乎成為了每位太婆、大爺、叔叔、嬸嬸、工人、社員、干部、群眾、閨女、后生心醉神迷嘖嘖稱羨的至高境界。
某等最關心的倒不是英特納雄耐爾何時能實現(xiàn),而是街頭供銷社玻璃罐罐里,向來銖施兩較的糖衣炮彈,當真是想吃多少隨便抓,隨便揣,隨便嗨?大百貨鳳凰全鏈盒、軍滌軍帽、尼子大衣、黑白電視、紅燈收音機、上海手表想哪天哪天領,愛幾個幾個拿?
人莫予毒,揚眉吐氣!
小爺我早吃膩味了供銷社角二一斤的土醬油,想上城頭打斤三角六的,12路,未必你敢不拉?
很明顯嘛,共產(chǎn)主義就是大家用、大家吃、大家拿、大家花!就和自個自留地掐了豆角掐蕹菜,啃過蘿卜啃白菜同等自在!
與坡上貧瘠的紅泥土地、單一的農(nóng)耕模式、欠發(fā)達的道路交通、因陋就簡的引流工程相比較,同樣是農(nóng)村,仰杖得天獨厚地理優(yōu)勢,集思廣益、因地制宜,農(nóng)漁果副齊頭并進多種經(jīng)營,沙河堡這片近郊生產(chǎn)隊顯然更上一級臺階,尤以成渝路貫穿地肥水美,花果聯(lián)合一隊及鋒而試捷足先登。
一個堂而皇之的蔬菜大隊,卻成為了方圓所有公社中碩大無朋,以果木種植為經(jīng)濟支撐,名副其實堪稱奇跡的花果山。原本丘陵土坡上,一個三倍人口(800人)于其他生產(chǎn)隊,一寒如此的泛泛之輩,陡然間年產(chǎn)值、單位工分價值保和公社中一騎絕塵拔得頭籌,橫發(fā)逆起一驚非??!與其說是小試牛刀嶄露頭角,不如說是審時度勢量體裁衣。與聞名遐邇的生產(chǎn)隊董家山水蜜桃園相比較,二十年后陡然崛起的所謂桃花故里,彼時一星半點難成氣候,而且無論色香味任一均不可同日而語!除了保質保量上繳國家生豬、蔬菜配額,一年的口糧自給自足。
不僅如此,因勢利導的副業(yè)重頭戲,更是把丘陵地區(qū)火耕水耨靠天吃飯的傳統(tǒng)農(nóng)業(yè),推向了科學化、精細化、多元化、高產(chǎn)出底投入的后商業(yè)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經(jīng)營模式,一年的副業(yè)收入牢牢占據(jù)了整個生產(chǎn)隊總收入半壁江山。
其中又以母親領銜的望江照相館斜對門,花果小食店高居翹楚獨樹大纛。1978年洗牌開張伊始,即以七萬元年利潤,穩(wěn)穩(wěn)占據(jù)了整個生產(chǎn)隊總收入十五萬的一半。與大馬路沿途同等地理優(yōu)勢的斑竹、大觀、糧豐好些個獨立經(jīng)濟體相比較,同樣稱其為生產(chǎn)隊,無論人口、面積還是經(jīng)營的行業(yè)、規(guī)模,遠非他人所能相提并論望其項背。
沙河堡街頭唯有花果聯(lián)合一隊,鶴立雞群獨占鰲頭,同時擁有多家社隊企業(yè)!而且全部集中在老街最繁華地段,沙河堡上街。獨此一家,絕無僅有!
縱橫交錯的引流水渠從啞巴堰、小觀堰一瀉而到達毛細血管末梢。四通八達的道路樞紐,鞋不沾泥將蔬菜、瓜果、魚類,輕而易舉運輸?shù)匠鞘朽l(xiāng)村四面八方。再源源不斷從四面八方運回農(nóng)家肥料,助力農(nóng)業(yè)豐產(chǎn)向更高標準看齊。單是七幾年生產(chǎn)隊每個工分價值即可達到一元,而最強勞力每天十個工分,大戰(zhàn)紅五月雙搶季節(jié)更是工分翻倍!你高店子的怕把屎板出來,也當逑不到一個壯勞力的零頭!
“嘖嘖嘖,高店子那個黃土高坡,不曉得和吃米兒紅苕,喝吹吹稀飯安岳樂至到底有好大出入。嘖嘖嘖。”
拋開工分兒,坡下的一隊可是什么都分,蘋果、梨兒、蔬菜、稻谷、麥子、魚、瘟豬肉,甚至可以把養(yǎng)豬場小豬仔領回家,賣了肥豬再向生產(chǎn)隊交上本錢!你坡上的父老鄉(xiāng)親可曾享受過如此人文的準共產(chǎn)主義?會不會舉家起早貪黑一年,把工分合計下來,還他媽白當了盤全生產(chǎn)隊最大的楊白勞?很難說!嘖嘖嘖。
八?年代末,高中畢業(yè),通過招工考試,與琉璃信用社曾主任三女兒玉英一道,分配到了那個場鎮(zhèn)唯一一所信用社工作。擔任儲蓄記賬員,月薪125元。曾擔任對公記賬,待遇相同。
那個曾經(jīng)造訪過的牲畜市場,包括坍塌一地磚頭的豁口,依然和兒時一模一樣。水塔外壁一圈黑綠相間的苔蘚間,從生出簇簇隨風搖曳的雜草、株株纖儂的蕨類,卻沒了縫隙滲水的滴答聲,地上的滴坑也早已被歲月的風塵撫平。
巷口高高電桿上那盞老朽于歲月中銹跡斑斑的燈罩下,那只滿是蛛網(wǎng)蚊蟲飛蛾的白熾燈,如那年那個凌晨般,茍延殘喘揮發(fā)著它殘存的,微弱的,沒日沒夜的,不辱使命的光和熱。
路燈下,落不下腳,四處漏風的那爿“路透社”依然泛出它曾經(jīng)的骯臟、腥騷、大倒胃口的煞風景!落后、凌亂、偏僻就是比較沙河堡而后的結果。
與世隔絕黃泥巴凼凼,當真還住有領導階級?五兩肉票每人的金牛區(qū),啥時又打入了兩斤每月的城鎮(zhèn)戶口?
而關于它城鎮(zhèn)戶口的說道,其實并非是空穴來風,早在一年多以前,我就分別從家虎,和這個場鎮(zhèn)場尾居家的另一位女同學陳洪處得知。她大方服裝廠工作的母親,就是金牛區(qū)城鎮(zhèn)戶口,并且她送了我一打印有成都大方服裝廠紅色字樣的塑料袋佐證。
盡管每隔上幾個星期,我就會分別前去拜訪這個場鎮(zhèn)一公里外新華大隊居家的家虎,和場尾另一個生產(chǎn)隊居家的宣志同學,卻從未從他們及其家人那里,對這個自以為爛若披掌的場鎮(zhèn),作更深一步的了解。是幾十年以后向宣志打聽得知,豁口圍墻內(nèi)的市場叫豬市壩,同邊靠場頭方向大茶館旁邊,另一位同學家宅外一條通往豬市壩的小巷叫草鞋市。
趕場天,東游西蕩時,確實也在那條被稱為草鞋市的巷子里,見過裹頭巾抽葉子煙捆藍布圍腰的老農(nóng)們,把裹好的一枝枝葉子煙碼成一堆,工工整整堆放在提篼反扣上的蓋子內(nèi),打好的草鞋斜依上旁邊的墻根,邊招徠生意,邊裹葉子煙,邊搓谷草打新鞋。
三圣中學,緊挨著街道糧站,當?shù)厝硕嘟兴叩曜又袑W,與陳洪家隔著一堵墻壁,大門相距五十米開外。她、門對門萬云秀、家虎、宣志都從這里初中畢業(yè)去的工農(nóng)兵。
臨街的大門正對著街對面一道寬寬的巷口,一條瓦礫路面機耕道從巷口通往兩百米外宣志家,在他家院墻當頭兩分為左通往新華磚廠、右魏家大堰一寬一窄兩條道路。除騎自行車必須經(jīng)由糧豐頂官道的趕路人,外出、進來的人口多選擇這條道路徒步往返。他們中就包括陳洪在內(nèi)。
巷子與街道交匯拐角處,左邊是臭氣熏天的公廁,毗鄰公廁的是面積并不算大的新華預制板廠。右邊墻壁上一道豁口內(nèi)的牲畜、家禽、麥麩、米糠交易市場是豬市壩。
過豬市壩順勢左拐,靠路右側十來米深的土坡下,糧田邊,被幾棵大樹合圍其間的,一幢任何時候都聽不見一丁點兒響動,四合院布局的紅磚紅瓦房,后來得知是帶帶廠。帶帶廠到宣志居家間,包括那段陡峭的斜坡在內(nèi),沿途一大片以前是棺山,月黑風高的夜晚,經(jīng)常出沒無腳狂飆的黑大師!嚇得那些年年紀尚輕的他,麻麻黑根本就不敢出門。
而多情善感的我,那一年伏天黃昏時分,獨自或隨她坐在這片鮮有佳人(敢于)造訪的草坡上,聆聽著公社大禮堂清晰的電影對白,陶醉在晚霞璀璨間奇?zhèn)延^的日月同輝,忘情于月色如水下如膠似漆的羅曼提克,脖子一圈老也涼風嗖嗖卻恬不為意似有若無。淡淡月光下翹上二幾郎腿,曲肱而枕吟眸微張,舉頭望明月又何止才一次幾次!甚至還有過捋著唇須,坎上坡下大搖大擺把酒問青天的舉動。所幸的是既沒有偶然遭遇,也更加沒有無端冒犯到,哪位游走于陰陽兩界,萬萬見不得傷不起的暴脾氣!
除去川交口子起頭,聯(lián)系外界唯一一條官道,另外兩條小路也可以到達高店子。一條出川師后門跨越獅子山鐵軌,沿機耕道前行,翻越龐家門前最后一道坡頂,一里路后到達場尾。另一條出四?二家屬區(qū)后門,沿十二畝堰坎跨越鐵軌,經(jīng)由大觀某隊一個生產(chǎn)隊曬壩,續(xù)上張華(初中同學)家竹林攀外,一條起于灰面廠墻角的鄉(xiāng)村公路。
沙河堡方向的居民,包括母親年少時,多選擇這條小路趕往高店子。更絕對一個緣故,可以在穿越鐵軌時,近乎?距離領教領教火車的威力,走走鐵軌,逛逛獅子山。
實際上,據(jù)我所知,以那條平行于獅子山鐵軌五十米的鄉(xiāng)村公路為起點,通往高店子一共有三條小路。而且相比較起來,小賴家自留地籬笆外那條青苔黃葉茅封草長的小路,很顯然更適合于暗箱操作的羅曼提克,但卻是最萬萬去不得的!小賴認不認識我無足輕重,小賴妹妹是她同班同學,而且多少有些貌合神離心照不宣。
萬一哪一天一言不合,玉也不要,瓦也不全!團總支當?shù)筋^事小,親母岳母貝克漢姆全鼓搗來關乎性命!
張華家門前這條鄉(xiāng)村公路,在前面幾里外的草店子分岔,右拐通往污水站,左拐直達高店子。
而曬壩邊緣方圓唯一一個土坯房小賣鋪,正是高三那年我來去高店子、獅子山,最樂意落腳的驛站。
每次路過那里,只要在營業(yè),我都會興致勃勃趕過去稱上兩毛錢胡豆,買上五毛錢一盒成都牌平嘴香煙,一盒洋火。
不過,每次到他那里去總是讓人提心吊膽,憂心忡忡,生怕耳背、眼拙而又底氣十足的他高聲喧嘩,而敗露了你息跡靜處恐遭物議的形跡。大家快來看啊,工農(nóng)兵中學那個爛竿學校的團支書痣多星,明明住沙河堡,卻利邊跑到鐵路邊來燒煙!
每天那條路上過上過下,恨不能網(wǎng)盡天下稀奇古怪的好事之徒,可不乏高低年級校友!就像陳洪告訴過我,她回家的路上,不止一位幾位在后面嘀嘀咕咕,李建志。把她嘀咕得無所適從。哪條路嘀咕,下次就換另一條道!極有可能這個曬壩旁邊某一家娃子正是。真是怕啥來啥,作賊心虛的偏偏就湊巧遇上個大嗓門的!
偶爾也會扯起嗓子來上一瓶二毛五的橘子汽水。
曾經(jīng)為買包香煙踟躇不前的我,不僅在那個簡陋得近乎邋遢的路邊攤學會了抽煙,而且,最終理所當然叼起煙卷,行無所忌招搖于那片遠離沙河堡的偏僻鄉(xiāng)村。
跨越前方微微凸起的東風渠南支干獅子山引流段石拱橋、鄉(xiāng)村公路直行,是一條通往高店子,由寬漸窄,到最后只剩下一段羊腸小道,不足百米長度的機耕道。高店子、三圣公社那方住家的同學,多會來去這條幽靜的捷徑。
前行八十米,機耕道右邊,一個好幾戶農(nóng)家集居的大院落,門前偌大的土壩子沒有圍墻,邊沿一個合用的洗衣臺,洗衣臺后方一棵百年齡老苦楝樹。洗衣臺與鄉(xiāng)村公路之間,自機耕道往獅子山方向拉伸,是一幅一望無垠連阡累陌的糧田。
幾乎每天下午兩點前,我們都選擇在這片糧田右邊,肩頭高引流渠涵洞下匯合。
夏秋交替,每每和陳洪路過那里,我總會不由自主慢下來奔跑的腳步,靜靜佇立于那片金色的汪洋之中,去盡情領略春華秋實一葉知秋的博大精深,去縱情感悟金風玉露冰壺秋月的風情月意。那里,飄散出縷縷我今生今世愛戀不盡稻谷、青草、泥土、槐花醉人的芬芳;彼地,蕩漾著絹絹她日復一日無私饋贈的浪漫、溫存、私語、和愛意。
到那里去,你只需要屏息躁動不安的呼吸,按奈下悸動不已的心跳,用心去聽,你一定會捕捉到一曲忽高忽低,時斷時續(xù),忽長忽短,時緩時急,恍恍惚惚就遠在天邊,而明明白白又近在眼前,既游水媛萱輕柔似水,又空靈震神三日不絕的它的頌唱,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它的歌聲代表著又一次豐登來臨它的心聲,它的祝愿,它的祈福,它的禮贊。
“咕,咕,咕。”遠端田野盡頭傳來底氣十足的董雞。“咕咕咕咕,咕咕。”
只是這只憑力量足可以想象成牛,姓董的雞,某從未有幸謀面。即使多個見多識廣的伙伴告訴我,那既不是雞也不是牛是蛙,我依然固執(zhí)地堅信,它的確就是一頭虎背熊腰的壯牛!至少牛犢子!一定是伙伴們搞錯了!
任何時候路過無論哪一片鄉(xiāng)村,總是老遠就能采聽到它的歡唱,或許正是丈著牛的體格妄自尊大全無忌憚吧。
列列滾滾飛馳而去的機車汽笛轟鳴,氣勢如虹,嗚,嗚,嗚嗚嗚,轟隆轟隆,嗤……伴隨歡騰的白霧四處狂奔再綹綹散盡。讓人深切體會到,這個祖國,這個鄉(xiāng)村,這片田野充滿生機,大有作為。
我們的家鄉(xiāng)在希望的田野上
炊煙在新建的住房上飄蕩
小河在美麗的村莊旁流淌
一片冬麥(那個)一片高粱
十里(喲)荷塘十里果香
哎~咳喲~嗬呀兒咿兒喲
咳!我們世世代代在這田野上生活
與這個未知稱謂的大院落擦肩而過,寬闊的機耕道陡然變成為了,被竹林、果園、菜地、秧田包夾其間,窄得剛好容下一人通過的小路。
院落一排人家的后屋檐,向外展開依次是一個長方形竹林、蘋果園、干涸的小池塘。
左邊蘋果園中的一戶人家,家門開在小路反方,屋后一小片蘋果樹。經(jīng)年的南瓜、絲瓜、冬瓜藤蔓交替鋪開在蘋果樹、籬笆、草頂間。不時傳出一陣有氣無力的狗叫。
枯竭了的池塘底密不透風鋪開上厚厚一層青草、肥豬苗。就連臨近過道最后一個瓜當大小的取水口,也僅留下來一灘黑黢黢的淤泥。
傍晚路過池塘回家時,排山倒海的青蛙、蛐蛐、蟈蟈、蟋蟀鼓瑟齊鳴響遏行云。
倒伏的草叢間,一個個被人不同回數(shù)摳開來的泥鰍、黃鱔洞,旁邊是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一串串腳印。一些掙脫淤泥羈轡的青草,莖、葉上掛著干竭了的泥漿再又彈回去了之前差不多的姿態(tài)。
此時環(huán)顧,階梯狀層層疊疊的水田間浮光躍金,波光瀲滟,似一面面匠心獨運沒有一絲傾斜的水平鏡面,而魏家大堰則猶如是一顆,閃爍著翡翠光澤,晶瑩剔透的墨綠色寶石,鑲嵌在這片充滿詩情畫意欣欣向榮生生不息的土地。
正前方一爿秧田盡頭處是宣志家后屋檐、新華磚廠、以及下街人家的后墻、瓦頂。此地距離鄉(xiāng)場直線至多五百米。
過魏家大堰,沿之字路,爬坡經(jīng)過宣志家堆滿劈柴的后屋檐,上坡盡頭正對高店子中學大門,橫向一條長長的街道即是高店子正街。右邊五十米場尾口。
這條途經(jīng)宣志家后屋檐的鄉(xiāng)間小路后來鑲滿足跡。就未曾想到過以后的生活,會與這個鄉(xiāng)場接下來不解之緣。
坡上這個鄉(xiāng)場國歷每月一、四、七上午逢場,交易的門類涵蓋到了居家生活、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牲畜養(yǎng)殖、休閑娛樂各個方面。從種子到秧苗,從崽子到飼料,從刮亮蛋到剃胎毛,從騸豬匠到釘鞋掌,從電報雞到九斤黃,從牽紅線到看面相,從服裝鞋帽到五金家電,從針頭線腦到背面床單,五花八門,包羅萬象。
黎明時分,沿著檢查站(后改為賴家新橋)通往高店子黃土高坡一路攀登,你會發(fā)現(xiàn)成群結隊頭頂星辰,大包小包推拉著自行車、三輪車、雞公車、架架車揮汗如雨走走歇歇的他們,提雞鴨禽蛋、背囝囝囡囡、挑糧食果蔬、趕種羊腳豬汗流浹背的農(nóng)民、把式,來自城鎮(zhèn)、鄉(xiāng)村各個角落拖家?guī)Э隍T車、步行你追我趕說說笑笑的趕客、閑人、蹦蹦跳跳的少年、兒童。
八點左右,整個場鎮(zhèn)便已是磨肩擦踵項背相望蜩螗羹沸沸反盈天。
從場頭周家飯店到場尾三圣中學短短八百米,沿途巷弄、居家門外密挨密新鋪開一排鋪板、門板、地攤、或者籮筐背篼、鋼絲床攤子。攛哄鳥亂的人們把各個攤子、門市、整條街道、巷弄如銅墻鐵壁般人擁堵得水泄不通。在攢三聚五勾肩搭背走走停停的人墻后面,你很難有機會可以趕超得過去,除了瞠乎其后鵝行鴨步別無選擇。如果你只是多數(shù)人般純粹就只是湊個熱鬧,看個稀奇,過過場癮而已,索性站在原地隨波逐流愛哪里哪里好了。
如此狹窄擁擠的一條街道,其間還不停穿插維持秩序鄉(xiāng)治保、協(xié)管員、市管會、大喇叭、自行車、雞公車、架架車、手扶式、政府吉普車、滴滴叭叭讓人妒火中燒的嘉陵摩托車。別說嘉陵,此時你就把嘉陵江游輪開拔過來,也絕不會有誰給你讓道!顯擺個卵!
短短小半天功夫,這個小小的鄉(xiāng)場便匯集了方圓幾個公社、街道、單位、學校、部隊足足好幾千人口。
附近鄉(xiāng)人有個不約而同的習慣,除非迫不得已寒天不上街,而逢場,天大的事也給老子擱一邊兒,每場必趕。寒天的鄉(xiāng)場門可羅雀,冷冷清清。或者可以理解為,置身逢場這種樂以忘憂的喜慶氛圍,就是他們祖祖輩輩一脈相承的樸素情懷。他們把所有非加加加急的卵大點兒的待辦事項,集中到逢場這天統(tǒng)一消化。
逢場天晚上公社禮堂通常會放電影。夏季,星辰、夜幕還只是從視線可及的東方鋪開,千軍萬馬奔騰和隆隆槍炮聲便劃破殘陽如血下的鄉(xiāng)場,穿透去七里八鄉(xiāng)四面八方,甚至在幾里外鐵路上可以清晰聽見主人公對白。
而最初有聞逢場天放電影一說,是從陳洪那里得知的。二毛五,一人一票,七點開映。
逢場天儲蓄高峰過后,幾位老職工陸陸續(xù)續(xù)外出買菜,緊隨其后不臨柜的信貸、事后,其次,心急火燎一路小跑著去的自己。
通常這個時段正是露天商販即將趕赴新戰(zhàn)場撿一個算一個,或者咬牙切齒將血本進行到底的機遇。收音機洋氣,隨身聽音質如何,臨散場的披掛得不得來上二八折,或者買一搭三!腌鹵攤子會不會生意好得忙暈了頭,火雞腿當做鵪鶉翅膀便宜了你?啥合適,啥便宜,啥洋盤,俺缺的正好就啥。
場鎮(zhèn)正中右手位置是公社衛(wèi)生院,斜對面三圣供銷社。嘴角叼煙卷滿臉皺紋滿嘴臟話卷頭發(fā)寬眼袋,牛高馬大五十左右楊百萬在里面上班。掌尺子管布匹鐵絲上來回嘩啦錢、賬夾子的她看見路過的你,會熱情邀請進去歇息,扯上幾尺藍布、花布、的確良之類。擠眉弄眼暗示你走過路過千萬可別錯過,否則,二天就莫怪楊大姐和月亮惹的禍喲。只是信用社干部穿藍布不合適,花布扯給誰?的確良會不會太過落伍?喬其紗是不是明顯過于張揚?
實際上我一直就沒鬧明白,和普通豁皮根本就沒有一點區(qū)別的自己,怎么竟然會在毫無思想準備的前提下,陡然間就脫胎換骨嬗變而為了國家金融干部!而且一干,還居然就是直接邁上去了二十好幾個臺階的部!這一股青煙冒得無論如何是有些讓人被寵若驚心如懸旌!該不會是把人學歷給搞錯了吧?呵呵。更令我大惑不解的是,旁邊公社里的國家干部可都是一色兒四個兜,怎么好我們信用社干部穿著竟是如此草草了事自由散漫,啥子補幾個巴巴老藍布居然筋斗撲爬就按上了臺面?金融干部,金融干部,成何體統(tǒng)!也最有可能一幾年過后,就會披掛公社干部同等制式,標配鋼筆眼、風紀扣的四個兜吧?嘿嘿。見他們個個諱莫如深的樣子,從來也不敢?近前妄加探討。萬一他幾個老油條,嗅到蹊蹺,嫌棄你沒遞投名狀竟然還意圖五搶六奪,集體奏折給你開了咋辦?唉,既然都說干部,干就干部起唄,半推半就被迫接受了強加于人,亦或求之不得一頭霧水的干部身份。
到底是數(shù)字越大越高級還是越小,到辭職若干年后的今天我依然云里霧里。
剛工作那年夏天,一天上午臨近散場光景,營業(yè)廳斷斷續(xù)續(xù)進進出出一兩位急忙著回家的對公、儲蓄客戶,柜臺內(nèi)只剩下我在內(nèi)兩三位員工堅守,他拄著雙拐從院門坡上飛也似沖到了柜臺近前。
四十出頭,一米七十、四六開發(fā)型、白襯衣、紅背心、綠軍褲、健康緊實,精采秀發(fā)。
他卻并不著急著辦理業(yè)務,絲毫也沒有要忙著回家的舉動。
他丟脫雙拐趴伏在柜臺跟前,隔著我兩尺左右的間距,透過柜臺低矮的玻璃孔,看見他一只小腿纏著繃帶,彎曲狀高高抬離地面。就像是不期而遇上久違的老友,他紅光滿面,喜逐顏開,炯炯有神的眼眸流露出無盡的溫存、關切和友善,讓人一眼洞見肺腑。仿佛就有著與生俱來不可抗拒的血承,又猶如一對闊別經(jīng)年的父子,我們很快就投入到了暢所欲言無話不談的境地。
從場上匆匆折回的湯?,老熟人般一聲親切的招呼,讓我一驚非小,陳伯仲!天啊,他居然就是我久聞大名,陳洪的父親陳伯仲!
只是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過他會是拄著拐杖示人!而且是在我和陳洪失去聯(lián)系大半年時間里,在同一條街道上第一次?距離見上的她的家人!而之前我的的確確見過一次她的至親,是按約定隔著街道五百米外的一條田埂上,舉目眺望晚飯后她牽著手散步的母親。讓我大惑不解的是,拖著不便的雙腿停留了不到十分鐘匆匆來去的他,既不是前來興師問罪,更不是探聽虛實相機行事,從頭到尾只字沒提陳洪!那么當初他究竟是抱著怎么樣子一種心緒邁入的信用社大門?而且是在隔著場鎮(zhèn)一頭一尾朝夕相處200天時間里,唯一一次把遙不可及的八百米,主動拉近到仿佛其樂融融的?距離!
非常遺憾的是,我苦苦找尋,守候,等待,直到望穿眼眸,耗光了最后一點子熱情,也沒能有人給出我一個哪怕只是一知半解不盡完整的答案。她、她的全家就像瘟神般躲著我似的,我再未見上過她的父親、她的母親、她的兄弟、以及她的本人!我不明白究竟是為什么,明明才只是隔著觸手可及鄉(xiāng)場的一頭一尾,卻恍若就隔著一個遙不可及的河沙世界!
陳洪要低我一個年級,時年16歲,是高二那年夏天假借團總支發(fā)展團員一張字條結識的。來來去去在獅子山鐵軌、槐樹林、田埂、琉璃場鄉(xiāng)村間周游了一年。她高三畢業(yè)那年,因為一次我無心過錯而未能兌現(xiàn)的接駕,一句一時興起的氣話,我們分了手。也是和認識時同樣炎熱的一個夏天,也是在那片兩個暑期每天經(jīng)過的槐樹林,也是在那條蹦蹦跳跳手牽手過的獅子山成昆線,也是穿的我告訴過她的,穿上最為受看的方格長裙。只是當我氣急敗壞不管不顧抽身離去的時候,身后彎曲在枕木上泣不成聲的,是交往一年時間里溫柔可人的她的破天荒的唯一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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