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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是收盡的稻田,遭遺棄的稻草在風(fēng)中顫抖地抱作一堆。在夕陽下的橙黃色光輝中小男孩仰躺在稻草堆上,學(xué)著電影中的主人公,頭枕著手臂,雙腿交叉,并在嘴角叼上半截稻草。此時他正盯著身邊那殘破的稻草人出神。當(dāng)他看到它時,它正無助地倒在不遠處的水溝里,構(gòu)成它生命的稻草零亂地纏在它身上,作為軀干的圓木業(yè)已腐朽。他卷起袖口小心地將它撈起,就像爺爺?shù)膼蹞岚爿p柔,任冰涼的水珠滴落在他的腳丫弄濕他的褲腿也沒凍結(jié)在他臉上的欣喜。他迫切地想讓這個稻草人從新站在藍天下金黃的田野,張著臂膀在和煦的輕風(fēng)中微笑,正如濃霧彌漫的海角必須有座燈塔,在他記憶中的稻田不能沒有稻草人。
在小男孩身邊一只白色小狗吐著舌頭喘著粗氣,在小男孩看向它時便搖一搖尾巴。這是它一天中最高興的時刻,只有這時它才能擺脫沉重的鎖鏈釋放被壓抑的野性。每當(dāng)小男孩帶著它來到這片田野,它便奮力奔跑,好似要把一天來堆積在它身上的死氣都甩開一般。
小男孩心滿意足地晃蕩著雙腿,他耽于此刻的溫情:夕陽的柔光映稱四野的寂靜,在他身邊有著依戀于他的伙伴。待他修復(fù)殘破稻草人在風(fēng)中微笑,這段回憶將會是他自己的童話。小男孩沒有發(fā)現(xiàn),在他沉醉于自己的幻想時,他的伙伴默默離開了這片稻田。
時過不久,小男孩被一聲哀叫驚起,旋即一陣急促的摩托聲從耳中漸去。他感到不安,那樣急促的摩托聲好似沉重的鎖鏈將他捆綁在原地。他久久駐立,直到耳中傳來顫抖的呻吟,他才強壓下那讓他心悸的不安,向著發(fā)聲之地走去。-
在稻田之外是一條水泥路,躺在道路中央的白色小狗奄奄一息。小男孩,繞過稻田周圍的灌木看到的正是這一幕。他沒有繼續(xù)向前,呆呆望著那個白色身影不知所措。不久,小狗看見了他,它將目光定在他身上,從中透露出對他的信任和依戀。他不敢與它對視,他恐懼這一幕。他該去帶它回家,然而腳步卻向著相反的方向。當(dāng)他轉(zhuǎn)身的那一刻他聽見從背后傳來急促的吠聲,帶著痛苦和不解。他跑著,不敢回頭。直到看見家門才不再聽見那折磨他的吠聲。
夜的陰冷割裂白晝的溫情,他躲在房間,顫抖地聽著外面?zhèn)鱽淼捏@呼。
他不敢熄燈,不敢閉眼。在黑暗中他并非一無所見,他無法擺脫那似夢魘般行之如影的畫面:昏黃的落日余輝灑在孤單的狹長小路,一個顫抖的白色身影掙扎著向前蹣跚。路的盡頭是它生長于斯的家。它緩慢前行,原本圓溜溜的眼睛被痛苦壓得幾乎睜不開。在這靜寂的時空,有的只是摩托車急促的嘟聲,以及車上的狂笑。
在燈光下,他不知道在窗戶對著的鋪著稻草的小窩是否會有一雙半睜著的帶著依賴的眼睛看著這閃著燈光的房間。平日總有一個身影從這個房間輕喊它的名字向它招手逗弄它。而它總是興奮地搖晃它的尾巴,激動地跳著,哪怕帶著的項圈勒得它的脖子生疼。
夢境里,小男孩置身在一片充斥著白色霧氣的空間。在他身后是剛從水中撈起的濕漉漉的稻草人。一條小路出現(xiàn)在眼前,小男孩向前走著,良久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是孤身一人,身邊已不見了稻草人的身影。小男孩停下腳步,想尋路返回,然而卻發(fā)現(xiàn)回路已是一片汪洋,在汪洋中正是有著稻草人的小島。小狗在小島中奔跑著,時不時向著他的方向吠幾聲;稻草人立在原處,無言的淚水從它的眼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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