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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

我要你愛我

分類: 短篇小說 短文詞典 編輯 : 大寶 發(fā)布 : 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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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要從我的家庭說起。

我所在的城市有著全國聞名的大油田,那時候我媽媽高中畢業(yè)沒幾年,為了養(yǎng)活一大家子人,放棄讀大學(xué),進了我們那兒的油田工作,后來經(jīng)過家里人介紹認識了爸爸。據(jù)媽媽說,那時候她覺得兩家父輩關(guān)系一直不錯,而且爸爸這人雖然脾氣比較暴,但為人挺耿直講義氣,就答應(yīng)了和他結(jié)婚。

結(jié)婚之前媽媽唯一的疑問是爸爸的頭發(fā),因為那時候爸爸雖然不到三十歲,但頭上已經(jīng)光禿禿的。爺爺向媽媽解釋說那是因為爸爸小時候生病,高燒不退,病好后,頭發(fā)就掉光了,再也沒長出來,并不影響下一代。

媽媽相信了爺爺?shù)慕忉?,一個月以后,她跟著爸爸去民政局領(lǐng)了結(jié)婚證。

結(jié)婚之前媽媽就聽到街坊流傳的閑言碎語,說爺爺和嬸嬸有一腿,只是那時候媽媽并沒有太在意,因為爺爺平時看起來挺正經(jīng),最大的愛好無非是到樓下和幾個老頭來一局象棋。

直到有一天爺爺找到媽媽,提出要和她上床,我媽當時就傻了,要知道那時候她和爸爸結(jié)婚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媽媽很堅決的拒絕了爺爺。

爺爺表情奇怪的說:“你要是不跟我,你以后可別后悔。”

當天晚上媽媽就把這個事情告訴了爸爸,她以為爸爸會去跟爺爺拼命,但爸爸居然選擇了屈辱的沉默。

我出生的那一天,當爺爺來到醫(yī)院時,對媽媽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快看看這孩子有沒有頭發(fā)。”

看著我光禿禿的腦袋,媽媽明白了一切。

是的,我是個女生,但我生下來就沒有頭發(fā)。

這并不是我的錯,這是遺傳,這也是我媽一生中最大的痛。她覺得她是被騙進家門的,我爺爺,我爸爸,根本就是垃圾。

其實在不知道真相之前,媽媽過得也并不幸福,爺爺將她當奴隸使喚,爸爸喜歡在外面亂搞,甚至把別的女人帶進家門,媽媽忍氣吞聲,因為媽媽當時年紀輕,人傻,他們說什么她便聽什么。直到生下我后,她終于醒悟過來,立即提出了離婚,于是在我出生僅四個月的時候,爸爸媽媽便簽訂了離婚協(xié)議,但是因為沒房子,他們還住在一起,只是不同床。

在父母矛盾最為激化的那段時間里,我從一歲長到五歲,后來媽媽提出要去考大學(xué),也許是自己也覺得對不起媽媽,爸爸支持了她的決定,并且負擔了媽媽念大學(xué)的學(xué)費。

沒有人照顧,我被送到鄉(xiāng)下的姥姥家,媽媽考上一所醫(yī)科大學(xué),每年只能回來兩次,爸爸也只是偶爾才過來看我,在我姥姥家度過了難得的一段輕松自由的生活。姥姥每天都會下田種地,我在腦袋上頂著大荷葉跟著姥姥,在太陽下四處溜達。

那時候我已經(jīng)懂事了,知道自己的家庭跟別人的不一樣。我也學(xué)會了在沉默里保持沉默,以沉默對抗這個世界所有的不快樂。

爸爸媽媽徹底分家以后,我跟了爸爸,因為爸爸家的經(jīng)濟狀況更好。

上小學(xué)時,爸爸給我買了一頂假發(fā),是化學(xué)纖維的,看上去特別粗糙,一到夏天更是貼在頭皮上,全是汗。但那時的我對沒有頭發(fā)這個事情還沒有多在意。我喜歡學(xué)校,因為比起壓抑的家里,學(xué)校要自由的多。放學(xué)之后同學(xué)的家長都會來接他們,爸爸工作很忙,我從小就一個人回家。我反倒喜歡這樣,因為這樣我就可以在學(xué)校多挨一會,挨到不能挨了再往家里走。

在學(xué)校里我結(jié)交了不少朋友,跟我最鐵的是一個娃娃頭的女生,從小學(xué)一年級我們就坐同桌,她話多,性格開朗活潑,恰好和我內(nèi)向的性格互補。

我決定將我頭發(fā)的秘密告訴她,有一天下課,我把她叫到廁所里,在她面前將假發(fā)摘了下來,那是我在懂事之后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取下假發(fā),她驚呆了,看著我像看一個怪物,然后一句話沒說就跑出了廁所。

后來她就不怎么理我了,再后來一進校門我便發(fā)現(xiàn)同學(xué)們都有意避開我,老師輪番把同學(xué)叫到辦公室談話,只是一直沒有叫我。

一天在下午放學(xué)回家我走出校門的時候,清清楚楚地聽到有家長說:“她就是那個沒有頭發(fā)的小孩兒。”

我這才知道我的好朋友把這個秘密告訴了所有人,而老師的輪番談話其實是叫同學(xué)們不要和我接觸,說我沒有頭發(fā)是一種傳染病。

其實不理我還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是那些男生因此戲弄我,或者刺激我。有次體育課,一個男生用棍棒挑下我的頭發(fā),滿操場飛奔。我哭著求他還給我,同學(xué)們沒有一個幫我,我只能蹲在操場邊哭泣。直到他們玩夠了,把那頂假發(fā)像扔垃圾一樣地扔回我懷里。我頂著它走在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第一次想到了死。

我走到河邊,卻沒有勇氣跳下去。

我天生就是一個懦弱的人,活該。

但那以后,我開始討厭學(xué)校了,我終于意識到?jīng)]有頭發(fā)是那個家庭帶給我最大的困擾,我恨我爸爸,但我更討厭那些羞辱我的同學(xué)。想到我每天的生活無非是從一個討厭的地方到另一個討厭的地方,我心里充滿了絕望。

有一年冬天,我們那個城市

下了一場雪,下課之后大家都走出教室看雪景,因為沒有朋友,我便一個人呆在走廊上看雪。預(yù)備鈴響后,我急匆匆的往教室方向走,路過一群男生的時候,突然感覺腳被人絆了一下,接著身體失去平衡重重的摔倒在被同學(xué)們踩臟的雪地上。

四周響起像要掀翻屋頂般的哄笑聲。

我看到假發(fā)從頭上掉了下來,落在前面不遠的地方。

沒有一個人起來扶我,在所有人的笑聲中,我一個人撐起身子,撿起地上的假發(fā),重新戴回頭上,然后飛快的走進了教室。

“尼姑。”教室門口的男生大聲的笑著叫我。

當我坐會位置上的時候,眼淚終于忍不住簌簌流下來。我把頭埋進手臂里,不出聲的流淚。膝蓋上的雪還沒來及拍掉,寒冷從毛褲滲進來,慢慢爬滿全身。

升入中學(xué)以后,媽媽被招進市里的醫(yī)院當醫(yī)生,我從爸爸那里搬到了媽媽的家。

那段時間,媽媽把所有精力都傾注在我身上。除了當醫(yī)生,媽媽還開始做一筆生意,家里有了不少積蓄。媽媽把我送去學(xué)鋼琴和繪畫。我知道她的想法,她想讓我變成一個有文化有品位的人,這樣我才不會像她過去那樣,被爸爸那樣的爛人所蒙蔽。

媽媽像我灌輸?shù)淖疃嗟木褪牵喊职质莻€爛人,他們?nèi)叶际亲儜B(tài)。

那時候媽媽的脾氣已經(jīng)變得格外暴躁,只要我學(xué)習(xí)不太認真,她就會往死里打我。她太想讓我成才了,雖然很反感媽媽實施的暴力政策,但我還是更喜歡和媽媽生活在一起,至少媽媽把心都撲在我身上,這是我以前以來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待遇。

可惜這種唄關(guān)注的日子我只享受了不到一年,另一個男人出現(xiàn)了,他一下子就轉(zhuǎn)移了媽媽所有的注意力。

他們是在商場認識的,那個男人做化妝品推銷,巧舌如簧,竟然要到了媽媽的電話號碼。不久后他就搬了進來,和我們生活在一起。我管他叫爸爸。

我不知道媽媽為什么如此信任他,曾經(jīng)我獲得了她的所有關(guān)注,現(xiàn)在卻被他輕易的奪走了。

那我就向別人索取溫暖吧。

就這樣,我開始逃課、泡吧、上網(wǎng)、勾引各種男生。

反正媽媽做生意挺成功,我也有了瀟灑的資本。泡吧期間我認識了一幫朋友,他們都是家長眼中的壞孩子,但和他們相處讓我覺得安心,而且從此在學(xué)校里沒人再敢說我半句。

我開始整夜泡在夜店里。我有了一個新的外號---妖精,因為朋友們都說我的眼睛既有點無辜又有點野性的嫵媚,尤其是涂完眼影和畫好眼線之后,絕對能夠迷倒一堆男人。來夜店的人大多各有所求,在昏暗的環(huán)境里,沒有人會在意你的頭發(fā)是假發(fā)還是真發(fā),反正這里什么都可能是假的。

慢慢地,在我身邊開始圍繞著許許多多的男生,男生總是很賤的,他們不會在乎真正得手的東西。保持距離,他們反倒會更加對你死心塌地。

而我要的只是在難過、悲傷、孤獨的時候,有個愿意舍棄自己的時間來陪我罷了。

有一天在網(wǎng)吧,qq上突然彈出一個視頻窗口。這個qq號很早就加了我,但一直沒說過幾次話。反正我閑著沒事我就點了接受,窗口里很快就出現(xiàn)了一個男生的臉。

老實說這個男生長得挺帥的,五官看上去很像吳尊,不過當時我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想法,完全是閑著無聊,便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聊了起來。

后來一起來的姐妹說要去酒吧,我跟他說了拜拜正要下線,他突然問我“明天有沒有時間”,他想見我。我說明天正好學(xué)校要排練團體操,他說:“沒事,那我明天過來找你。”于是,我給了他地址。

在排練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看到那個男生倚在禮堂的門口。但排練結(jié)束后,我故意挨了一會,才朝他走過去。在走向他的時候,男生的眼睛一直盯著我,不知怎地我心里竟然有些開心。

“你們校服真丑。”男生開口竟然是這么一句話。

“去死!”

“不過你穿著挺好看。”男生笑著說。我臉一下子紅了,男生接著問我:“你有男朋友么?”

“沒有,干嘛?”我沒好氣地回答。

“做我女朋友。”男生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腦袋懵了一下,雖然這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但以前都是在夜店、酒吧,在那里,我告訴自己不能把任何事情任何話語當真,而現(xiàn)在我們是在學(xué)校的禮堂,我身上還穿著校服。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沒有回答。

“到底答不答應(yīng)?”男生好像是等得太久了有些不耐煩了,“你們學(xué)校真討厭,不許人抽煙,我憋很久了。”

于是,在男生想要快點結(jié)束表白出去抽煙的催促下,我開始了第一段戀愛。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很后悔把寶貴的初戀給了這么一個人。

我們在一起還不到兩個月,而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更是不超過48小時。

---我被人騷擾心情不好時,他只顧著玩游戲。

---我生病了要他陪時,他說有事。

---七夕陪我不到40分鐘便說有事,自己先走了。

有一次放學(xué)回家,我在校門口被一個女生截住問我是不是劉寧,我點了點頭,她馬上劈面給了我一個耳光。

我被這個莫名其妙的耳光一下子打倒在地上。她一邊踢我一邊罵我賤人,罵我搶了她的男朋友。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我只是死死抱住我的假發(fā),不讓它掉下去,只要我還戴著假發(fā),這樣的目光我還能忍受。等她走后,我從地上爬起來,飛快地沖出人群,往前跑,一直跑到再也看不到人的地方,才緩緩蹲到路邊,掏出手機給他打電話。

電話還沒通,我已經(jīng)哭了起來。

在知道這個事情之后,他只是說:“下次自己小心。”

他大我五歲,但從來沒有真正照顧過我,我曾經(jīng)也像許多初戀傻傻的女生一樣,纏著問他愛不愛我,他每次都會回答他愛我,但在我提出分手的時候,他連絲毫的挽留都沒有。

分手那天晚上,我約了幾個朋友去夜店,想要把自己灌得很醉,但剛喝了沒幾杯,我就悲哀地發(fā)現(xiàn),其實這段感情根本沒有戀愛的感覺,所以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沒辦法表現(xiàn)得像失戀了那樣悲傷。我躺在沙發(fā)上,突然一個人笑出聲來,初戀分手后帶給我的感覺原來不是心痛,而是深深的寂寞,我甚至還為這段不算戀愛的戀愛挨了一次打,想起來真是讓人覺得荒唐。

好像是和我約好,那時候媽媽的那個男人也拋棄她走掉了,臨走時還騙走媽媽所有的錢,只留下一句“十年之內(nèi)我肯定會娶你”作為紀念,隨時提醒著媽媽又被男人騙了一次。

媽媽報了案,但那個男人已經(jīng)找不到了,只得宣布生意破產(chǎn)。她已經(jīng)無力養(yǎng)活我,只得親手將我送回那個被她稱作“全是變態(tài)”的家庭。爸爸負責油田的運輸,雖然不會多么富裕,但至少能保證基本生活。

從媽媽家搬走的時候,媽媽突然抱著我,哭了很久。

我從來也不相信跟著爸爸會有安穩(wěn)的生活,我只是一個球,被踢來踢去,我早就習(xí)慣。

我回到我爸那里的時候我爸正準備結(jié)婚,他原本和那個女人已經(jīng)交往了很久,但當提到要結(jié)婚的時候,那個女人的媽媽卻開始嫌棄爸爸家房子太小,一向好裝大的爸爸一氣之下借高利貸買了一座一百二十平的房子。原本還算寬裕的生活一下子被打破了,為了還每個月六千塊的高利貸,爸爸開始沒日沒夜的工作、炒股票,每天還得去買幾注彩票。而我因為之前過慣了虛榮的生活,成績一落千丈,便也申請了休學(xué),報了個韓語班一邊學(xué)習(xí)一邊在一家化妝店打工養(yǎng)家。

剛開始打工的日子很苦,爸爸給我找的后媽性格又十分刻薄,我每天起早貪黑,回到家還得看后媽擺給我的臉色,心里那一團空缺越來越大,只能通過食物來填補,等我醒悟過來的時候,我的體重已經(jīng)飛漲了二十多斤。

這樣的自己,更難得到別人的愛了吧。想到這,我絕望得想要自殺。

我就是在這個時候遇到他的,遇到我的第二段戀愛,或者說,第一段真正的戀愛。

他是一名韓國人,和我的韓語老師是朋友。

在會話課上,他總是被邀請來與學(xué)生會話,他的長相是典型的韓國偶像劇明星的長相,臉永遠干干凈凈的,衣服都屬于修身款,頭發(fā)被精心打理過。

一開始是我刻意接近他,到后來他似乎注意到我對他的興趣,便也有意和我靠攏了,在上了三次課以后,我們開始第一次約會。

我們在一家韓式燒烤店約會,他很細心地教我怎么調(diào)料才好吃,然后把烤好的東西夾到我的碟子里。從那個時候起,我就深深地迷戀上了他。

不久之后,我們開始交往,交往沒多久,他在韓國的父親就去世了,他繼承了家里不菲的家產(chǎn),成為了一個富二代,雖然很有錢,但他從來不會給我高高在上的感覺,他為人溫柔細心,一直努力地想要好好照顧我。

我斷斷續(xù)續(xù)地跟他講我的經(jīng)歷,但我隱瞞了自己沒有頭發(fā)這個事情,我害怕他知道我沒有頭發(fā)之后會嫌棄我。在知道我的經(jīng)歷之后,他對我說不想再讓我受苦,他要給我一個家。

聽他笨拙地用漢語發(fā)出“家”這個音節(jié)的時候,我又不爭氣地哭了起來,其實我一直都沒有體會過真正的家的溫暖,我一直不知道生活在一個完整幸福的家里,究竟是他花了一筆錢,給我買了一套房子,這套房子很小,但很溫暖,他細心地在房間的墻上貼上了粉色的墻紙,還買了些盆栽放在窗臺上。最重要的,房間里擺著一臺鋼琴,看著我驚訝的表情,他寵溺地摸了摸我的頭,說:“以后只要你彈琴給我聽就好。”

聽到這句話,我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雖然剛才他手掌接觸到我的假發(fā)時我還有些不習(xí)慣,但現(xiàn)在我仿佛真的接收到了他手心里傳來的溫暖。

我想我從未這樣幸福過。

他真正履行著自己的諾言,一有時間便會陪在我的身邊,從化妝店下了班回來,他會陪著我一起在家里看電視,如果電視里放著不太好的新聞,他會皺著眉換臺。他說他要為我屏蔽那些臟的丑惡的東西,一直保護我。

有一天我突然發(fā)了高燒,恰好他回韓國去處理一些事情,接到我的電話之后,他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辦好,接著立刻買了從韓國到上海的機票,從上海再轉(zhuǎn)機到哈爾濱,然后馬不停蹄地坐火車趕到我的身邊。我明白他是真的在乎我,只要有他在身邊,我便是笑著的。

但也許是太依賴他,每當他不在身邊的時候,心里那種空蕩蕩的感覺便會更加嚴重,而他又經(jīng)常中國韓國的飛,有時候碰上什么要緊的事情,在韓國一待就是一個月。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里,我又開始和以前那些朋友去夜店。我想我可能得了什么病,一種沒有人在身邊便會心慌意亂的病,我需要每時每刻都有人來關(guān)心我。在夜店里,我又開始上演過去那一套,周旋在男人中間,和許多男人保持曖昧,不跟他們確定也不讓他們放手,好像這樣心里就會得到某種補償,會感覺好受很多。

我們相處了快一年,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他在我面前總有些不自然,好像有事想跟我講,但又說不出口。

終于有一天,他吞吞吐吐了半天,對我說:“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

“怎么了?”雖然心里早已有了準備,但看著他嚴肅的表情不免還是緊張起來。

他用不太標準的中文講述了整個事情,上高中的時候他和一個女生發(fā)生了關(guān)系,讓女生懷了孕,把孩子生了下來?,F(xiàn)在女生找到他,要他做孩子的爸爸,給他們母子一個家。

他講的過程中,表情變得越來越痛苦,講完后,他低下眼睛不敢看我,但我知道他在等待我的回答。

其實他已經(jīng)有答案了吧,他要的不過是我接受而已。

事到如今,我知趣地提出了分手,其實不是沒有想過挽留他,但想到那個女生的孩子——我自己原本就有一個不幸的家庭,我不想成為又一個不幸家庭的制造者。

我從他家搬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不記得這是我第幾次搬家了,臨走時,他說要把家里的鋼琴送給我,我笑著拒絕了,我最后看了一眼那臺鋼琴,其實,多么希望能為他再彈一首曲子,哪怕一首就好。

最后,我只是把他送給我的那枚戒指壓在了鋼琴的琴鍵蓋下。

我又搬回了爸爸家,我越來越像這個家里的一個租戶,每天早上很早便出門上班,每天晚上很晚才回家,有時候和家里人幾天都見不著一面,更別說坐下來一起吃頓飯了。

我拼命地工作來麻木自己,每天弦都繃得緊緊的,只是為了避免想到他的時候一個人掉淚。

但弦繃得太緊,總有一天會斷掉,終于有一天,我的精神一下子完全崩潰了。

我把家里的雙氧水灌進肚子里,然后翻出家里所有的藥,無論是治療什么的全部找出來倒進一個小盆子里,接著全部吞了下去。吃完藥我似乎變得更加歇斯底里,我發(fā)瘋似的把家里所有的盤子和碗都往地上摔,然后脫了鞋踩上去,刺得滿地是血,我找出一塊碎片想要割腕,但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最后沒有割到動脈,但血依舊源源不斷地從手腕滴落下來。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躺在醫(yī)院里,全身無力,感覺自己很快就要掛了。

第一眼看到的是爸爸焦急的臉,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急成這個樣子,那個時候我?guī)е稽c恨意地想,你還是在乎我的吧。

不論怎么說,我始終還是你生出來的女兒。

然后是洗胃、住院、調(diào)養(yǎng),爸爸每天下班之后都會來醫(yī)院看我,他是個粗人,不會表達,說的話經(jīng)常還很氣人。但他這一次少見的沒有問我為什么自殺,只是無微不至地關(guān)心我。

但等我身體恢復(fù)了一些,爸爸便又起早貪黑,見不到蹤影了。

不過這段時間還是成為我和爸爸最親密的一段時間,我意識到他雖然給了我這輩子最大的困擾,但他也很想我是好好的,他也會用他的方式關(guān)心我。

出院后,我去割了一個雙眼皮,不知道為什么就突然想這樣,朋友們都說我割了雙眼皮之后看上去再也野性不起來了,眼神里只剩下無辜。

住院的時候他來醫(yī)院看過我?guī)状?,還說想和我復(fù)合,但都被我拒絕了。

我終于意識到依賴任何人都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路還很長,我只想一個人,堅強地走下去。只是,如果你認識我,別笑我沒頭發(fā),因為我真的會很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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